方成先生逝世了。不久前刚走完100岁的人生进程，满盼望他再创一个顶峰，没意料他竟急于到老朋友们那里团聚了。在那里，丁聪、沈峻、苗子、郁风、舒展、牧惠、詹同一大群朋友在等着他。

　　丁聪的《我画你写文化人肖像集》中，有一段方成的毛遂自荐：“方成，不知何许人也。客籍广东，诞生在北京，说一口北京话。自谓姓方，但其父其子都是姓孙的。非学画者，而以画为业，乃我国美术家协会会员，但宣读论文是在我国化学学会。终身从事政治挖苦画，因不关怀政治屡受批评。”

　　妙文一段，令人解颐。本来，他本姓孙，名顺潮，广东中山人，结业于武汉大学化学系。但朋友们不论了解仍是生疏，都管他叫“方先生”。他的本姓本名，很少人知。便是知道，也仍称“方先生”。这也是人以才称他的才调才智都在方成漫画里搁着呢。

　　朋友戴敦邦评说他：“文武双全，和蔼可亲，青春不老，诙谐补膏。”到底有多“补”？照他老朋友侯宝林的说法：笑一笑，十年少。不知有多少七八十岁的人被他逗得大笑七次回到了幼年。但他不笑。所以，他寿数常在一向活了整整一个世纪。不信，你看丁聪画他的肖像：眉关紧闭，一脸的忧虑幽思。或许，正由于满腹忧虑，所以期望用笑来驱逐，在笑声中同那些忧虑说声“拜拜”！屈大夫“忧虑幽思，乃赋离骚”。方成先生是：忧虑幽思，乃作漫画。

　　上世纪50年代初，我在北京读中学，对报纸上的新闻、谈论并不太关怀由于不明白，但对漫画却兴味盎然。那时，召唤学苏联，什么都学。苏联漫画界有一个“库克雷尼克塞”，是库勃里亚诺夫、克雷洛夫和索科洛夫三位漫画家共用的笔名。不久，人民日报也有了“方成、钟灵”。除了华君武、米谷、丁聪，他们两位应算我最早记住的漫画家了。

　　我问方先生：您学的是化学，传闻，其时已被几家大公司(如同是侯德榜的公司)延聘，待遇很好，怎样就丢了专业，改行漫画了？他说，我不想去，就想画漫画。问他漫画是哪儿学的，答曰：在武汉大学当学生时，画壁报练出来的。就这样，他几经曲折，到了北京，竟然进了《人民日报》，成了中华第一报的专职漫画家，开端了工作的漫画生计。

　　我同方先生相识，已是“新时期”了。那时我正同丁聪先生协作，在《读书》杂志宣布文画相生的《新百喻》，后来又开了“诗话画”专栏。由于《新百喻》是用浅显白话写作，被几位老先生误认为是哪里冒出来的“出土文物”。所以，由于丁先生的引见，常常得以参与长辈先生的集会，因此得以常见方成先生。

　　方先生耳背，集会中，听的时分多，常常微笑地看着咱们，不大插嘴，大约是所谓“聋人多笑”吧。但若有插嘴，常语出惊人，引得哄堂畅怀。他引人发笑的话，常常是不苟言笑地说出，自己历来不笑，乃至还以严厉的口气说出。捧腹大笑之际，他依旧皱眉不语，如同还有疑问：你们笑什么？有什么可笑吗？

　　那时，他已七八十岁，集会往复，仍是常常骑着自行车。餐后回家，也不拒“打包”。他们那一代老人家，才华之高，令人难望项背，而平易亲和，又如邻家大爷。

　　方先生一幅为人历久难忘的漫画是《武大郎开店》一家饭馆，掌柜人矮，店员一个个更矮画上题辞是：“咱们掌柜的有个脾气：比他高的都不必。”直到今日，过了几十年，一提方成，许多人仍是哑然失笑地想到他笔下的“武大郎”：文学艺术的典型，历久弥新。

　　方先生在很多漫画家中，能够说是最富理论爱好的。他研讨“笑”，研讨“诙谐”，不只从理论上研讨，还研讨发明诙谐的大师。我在大学读书时，蒋孔阳先生教学西方美学，讲到柏格森时只要短短一个课时。课后我问蒋先生：对柏格森的《笑之研讨》怎样看？蒋先生说：没看到书，不好讲。其实，我之所以问，仅仅由于我刚从旧书店淘到一册柏格森的《笑之研讨》，是张闻天早年翻译的。蒋先生听后马上说，你给我看看，或许能够多讲一课。

　　那时，我国关于“笑”“诙谐”的专门作品罕见。从事“笑”之艺术表演的人不少，研讨“笑”之发生的书罕见。或许有鉴于此，方成先生从上世纪80年代起，便孜孜不倦于诙谐的研讨，出书了《诙谐挖苦漫画》《诙谐与诙谐》《侯宝林的诙谐》《方成谈诙谐》《英国人的诙谐》以及《笑的艺术》等作品。这些作品出书后，方先生说，怎样我在书店里一本都没看到过？或许，人们仅仅喜爱听点逗趣的，而历来就没想过“笑”是怎样发生的。对这样一个艺术发明中不能逃避的问题，艺术教育中真实必不可少。在哀悼方成先生时，期望他的这份关于笑与诙谐的理论研讨，也能得以研讨、承继。“笑”不只是逗趣，仍是揭穿、批评，是促进社会改进、人道向善的力气。

　　还有一个风趣的现象。在我知道的老一辈漫画艺术家中，如华君武，如丁聪，如方成，都曾是吸烟者。这不难理解。由于在他们年青的年代，正是卷烟很多输入之时。

　　吸烟成为一种时髦，连点烟运用打火机也是时髦。记住父亲讲过一个笑话：一位先生掏出烟卷递人一支，划着火柴为他点烟，但那位赶忙掏出打火机，道：“我有打火机。”打了几下没有打着，人家又划了一根火柴递过去，但他仍然回绝：“我有打火机”，成果又没有打着。如此几经往复，才点着了烟卷。在一种时髦流行时，许多人都难免为之威胁，但比及吸烟损害被充沛揭穿时，再啃咬卷烟就无异自戕了。我知道的几位老漫画家，华君武先生戒烟了，丁聪先生戒烟了，方成先生起先虽未戒烟，但看得出在极力操控。我注意到每次集会时，方先生总是抑制着不吸。真实不可，就掏出一个小小的烟盒，大约只能装四五支烟，还不好意思地解释道：我在尽量操控。这个小盒是我一天的量，绝不超越。他们还都是控烟理念的活跃传达者，都有很多的漫画传达控烟的理念。

　　赠人玫瑰，手染余香。听到方成先生仙逝，不只漫画界、新闻界、艺术界同声哀悼，从事健康理念传达的朋友也都伤感地说：“又一位心爱的老头走了。”